鱼
局长看着盆里游动的鱼,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
局长爱吃鱼,但他吃鱼很挑剔。他不注重鱼的名贵与否,只看鱼是否健康,也就是说只要绝对没污染,哪怕很普通的鲤鱼都行。这和局长的职业有关,他不是别的局的局长,他是环保局的局长。他不吃市场上买来的鱼,那鱼都是喂饲料喂出来的;他不吃饭店的鱼,那鱼虽然做得口味很好,但来历不明。他只吃妻子做的、在河里野生野长的鱼。为此,妻子到烹饪学校学了3个月,专门学习做鱼的方法。
妻子问:“这次还红烧?”
局长点点头:“先吃一条,另一条养着,改天再吃。”
妻子拿着鱼进了厨房。局长的手机响了,他拿过来一看,是教育局局长打来的。
“老伙计,你托我给你办的事已经办好了。”
“那谢谢了,改天请你到我家来吃鱼。”局长说。
“跟我你还客气什么。你对我内弟开的清源化工厂的照顾我还没感谢你呢……”
“你给你内弟说一声,也别全指望我,我的照顾是有限的,他也得注意一点儿,要不捅了娄子我可也管不了。现在老百姓对环保的要求很高,他们厂的问题已经有人反映了,我压着没往上报。他们厂的污染问题已处于临界状态,是可管可不管的时候。”
“知道,知道。他前天来我还说他呢。”
“你也是局长,什么事就怕到了不得不管的时候,到那时可别怪我不给面子。他们厂的污水处理设备什么时候买?”
“听他说已经买了,下个月就安装投入使用。”
“好,一定要尽快。另外,在安装之前,要缩减生产规模,减少排放量。虽然你也帮了我的忙,解决了我堂侄的职称问题,我会适当照顾的,但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。”
“好。改天我让他亲自登门拜谢!”
看局长关了手机,他妻子说:“你们这样互相帮忙,算不算以权谋私?”
局长不屑一顾地说:“可算可不算。不过这也没啥,至少我们没有受贿吧?再说我和他内弟没有任何来往,谁能查出什么?”
不一会儿,妻子把做好的鱼端了出来,局长用勺子尝了一口鱼汤,眉头皱了起来,说:“这鱼汤咋变味了呢?怎么一点儿也不新鲜!是不是没做好?”
“不会。”妻子说,“还是以前的料,还是以前的做法,怎么会不一样呢?”
她拿过汤勺尝了一口,说:“是有些不新鲜。怪不得我刚才杀鱼的时候,鱼都没怎么挣扎,不像以前活蹦乱跳的。”
局长和妻子来到鱼盆前,看另一条鱼在水里游着,果然慢腾腾,病恹恹的样子。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河里摸鱼,河离家三里地,少说也得走半个小时,可摸到的鱼用草绳串着,到家放到水盆里照样活蹦乱跳。
局长马上给他的堂侄打电话,怒气冲冲地质问:“你不知道我吃鱼一定要新鲜的吗?你刚才送来的两条鱼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?”
“叔,我就是知道您吃鱼一定要新鲜的,别人捉的我还不放心,是我今天亲自到河里捉的,一直没离开过水。”
“在哪一片捉的?”局长心头一沉,职业的敏感让他知道这个地方一定是受污染了。
“就在清源化工厂附近。前几天,电视台记者采访您,您不是在电视上说让老百姓们放心,咱们县的环保绝对没问题,不但鱼塘的鱼可以吃,就是河里任何一个地方的鱼都可以吃吗?”
局长一时语塞,他放下电话,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。这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,他时常觉得提不起精神,总感到累,打哈欠,晚上睡眠质量还不好。他到医院检查,又是心电图又是脑CT的,楼上楼下好一番折腾,可医生看了看检查结果,却说没毛病。那为什么感到不舒服?局长满脸疑惑。医生说,这是你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,可治可不治,关键是平时加强锻炼。
局长用脚轻轻踢了一下盆,鱼受到惊动,又活泼地游了起来,像没事一样,过了一会儿,鱼又爱动不动的。
局长看着盆里的鱼,像是自言自语,说:“这条鱼怎么办呢?”
“要我说呀,这条鱼是可吃可不吃。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妻子说。
局长心想:难道鱼也是处于亚健康状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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